自确山县城西南行约7公里,如黛山峦渐近,忽前现岔路,下车问询一路边老者南泉寺方向。老者说,这里就是南泉寺。
这里就是南泉寺?没有梵宫的金碧辉煌,没有香火的氤氲缭绕,只见大堆大堆如山的石子,和几间看护石子的房屋。
瞧,那就是南泉寺的古塔!看我疑惑,热心的老者指着前面一个所在说。
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透过两堆石子的缝隙,我看到二十米开外处,确有一座古塔。
这是一座五层砖塔,高约6米。塔底用砖陶莲花砌制,每层往上逐渐缩小。塔的平面,有石雕释迦牟尼坐像。塔身铭文载,此塔建于明万历辛卯年(1591年),是高僧惠普的长眠之地,距今已有400多年的历史。
惠普塔的所在,原来是一处塔林,为南泉寺主持和高僧墓塔群。可惜的是,数十座古塔如今已不复存在,只留下长长的叹息,搅在山风里在林间呼啸。
塔林西北不远处,就是南泉寺的遗址。旧时,确山县城西有三泉,南泉、中泉和北泉。每眼泉上都建有佛寺,就所处位置,分别称为南泉寺、中泉寺、北泉寺。南泉寺又因其处牡丹山下,又称牡丹寺。明陈耀文撰《确山县志》载:“牡丹山,在县西十里,绵延数千丈。中有南泉寺,每春,有单瓣牡丹花开,可玩。”清嘉庆《重修汝宁府志·寺观》称:“南泉寺,在确山县城西一十里,明佥事曹琏创建。”兴盛之时,坐北面南的南泉寺,有山门、前殿、东西配殿、大佛殿等。殿内有雕刻精美的佛像,东西配殿后有长廊,廊内有造型逼真的神像和绘制精美的壁画。清顺治年间,江南太仓诗人、时任确山县令的吴国杰,游览南泉寺后,写下了脍炙人口的诗篇:
曲坞穿花径,幽栖武近营。
众山皆欲响,秋水独为情。
坐久云关断,吟成石杖惊。
北窗唏枕卧,小鸟弄春声。
吴县令的《南泉寺》,让我们想起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可如今,曾经的诗画美景和响在山间的梵乐如今皆成过眼云烟,只有大佛殿遗址上三间破旧的红瓦房内,一尊无人照看的神像,孤独的远望着疮痍的牡丹山和连绵不绝的车尘。他的表情,愤懑,悲伤。
大佛殿遗址上,如山的石子堆还在逐日长高,向南蚕食着一株千年古柏和一通古碑。岁月的河流把古碑上的字迹冲刷得有点模糊,按从事文物保护工作朋友以前的指点,淋上八卦池内的清水,才稍微认得些许字迹,原来这是一通清道光年间《重修南泉寺八卦池碑记》,碑上说:“寺名南泉,何也?朗陵有北泉寺、中泉寺,而此寺在其南,故曰南也。”“寺中有深潭,静深有本色,清而殊甘。”“南泉故朗陵之胜地也,此潭尤南泉之胜景也。”“时主持僧义安募化四方,营甃此潭,又于其东更甃一潭,以增观玩之趣。”
古碑和千年古柏南数步内,就是八卦双潭。怎么看,也没“静深有本色”和水流潺潺的样子。东潭已经基本枯竭,徒留青苔掩青砖;西潭之水也只底下薄薄一层,地涌金莲成为古籍的记载。乡人说,开山炸石把环境破坏了,八卦池内的水逐年下降。
是啊,仲夏的南泉寺,本该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可开山炮的狼烟和滚滚的车尘早把山岭、草木蒙上一层厚厚的土锈,让人的心情悲伤而沉重。狭窄不平的山路,丝毫阻挡不了满载石子额车流。不,那不是普通的石子啊,那分明是黄澄澄的金子。
我不明白,这座古为朗陵胜地的深山古刹,在漫长的岁月里浸泡出来的佛家净土,为什么在今人的眼目里如此冷漠?
我迷惘着。
肯定还有一个人迷惘着,那就是惠普和尚。他长眠的古塔就在车来车往的山路边,溅起的泥土和石沫已把塔座掩去不少。他的灵魂,在南泉寺,在牡丹山,游弋着,呼啸着。
但,我不能总在这里游弋。在回去的路上,我的迷惘,变作一首七言律诗,算是对南泉寺一个交代:
古刹名扬数百秋,废兴不一残碑留。
惠普惊梦魂无定,尘染柏枝更添愁。
牡丹百疮空迷茫,八卦幽潭欲断流。
临渊愧我独惆怅,未识谁人护佛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