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踪茶影
——春节的记忆是暖暖的茶壶
滴滴答答的雨声响在窗外,连绵的一天没有停留,给了我们在家里坐下来喝茶的理由和足够的借口,原本我和法师是相约了要去海岸走一走,无所事事的走一走的……
与法师相识已经十年,并且第一次的识见品饮功夫茶也是在十年前,就在法师所居的美丽的岛国的并不美丽的寮房,来自中国的我们这群和尚们,齐集在法师的房间,喝那当时还唤不出名字的功夫茶。每晚睡前,总是我们兴奋的几个,几天以后,兴奋的只有我自己,几乎是每次都要法师下了逐客令我才不得已离开他的房间,那时并不是因为我的爱茶或者爱喝茶,而是我的失眠,让我留恋在他的房间,品味手中的一盏茶,把玩手中润乎乎的紫砂壶,并且也品味记忆中从小的喝茶是什么样子……
不一定有雪,但是有雪的春节更有味道,腊月三十的并不漫长的守夜过后,大年初一一定是早晨的水饺,并且要煮的每一个水饺都完整而没有破碎才好,最早是父亲的专责,后来是妈妈,后来是哥哥,后来是嫂子,后来原以为可以轮到我来给一家人煮一次大年初一的水饺,但是我却做了和尚而失去了这个可以轮到我的专责,除了水饺,那就是从吃完水饺后就要准备在火盆上的一整天都要温温的茶壶和茶水了。
茶叶没有更多的讲究,只是在商店里买来的整袋的碎碎的花茶,打开了包装,用手捏上那么一小撮轻轻的投进茶壶里,一定要用手捏而不是倒,(记忆中每年的春节家里最多不会买超过两袋茶叶,并且就是这两袋茶叶有时会一直到了端午节还可以闻到它的奇妙的香味),捏的会比较有分寸而不会过量,然后用暖水瓶的开水倒进茶壶,然后慢慢盖上茶壶的盖子。那是一个很大的茶壶,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买的,样式很大方而美观,然后将茶壶放在炕上,有时会在炕上预先放上一块抹布,或者是把扫抗的笤帚放在炕上做垫子,在茶壶和茶壶里面的茶水没有冷下来之前或许这一天都是这样的一个姿态,但是这样的姿态一整天是不多见的(似乎只有奶奶去世后的那个春节茶壶就这样摆了一个春节,父亲因为思念奶奶而无心喝茶并且经常自己躲到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偷偷哭,而茶壶是父亲大年初一最心爱的又足以显示他的辈分的东西了),经常的情况是还没有到了上午八点钟茶壶已经需要加水了,因为乡下的习俗是晚辈的人不管年岁多大一定要到长辈家里来拜年的,因为父亲的年岁低但是辈分很高,所以经常是我们还没有收拾好吃过水饺的碗筷,拜年的晚辈们就已经在屋外的院子里大声嚷嚷着要进屋里来拜年了,每到这个时候,我们总是把茶杯准备好,等拜年的人一进屋问候过后就挽留人家坐下来喝一杯茶,而且茶是只给年长的人的,春节的奉茶是只奉年长而不分辈分,这样的一波一波的族人来后几乎将近中午了。
午后的茶壶有它独特的地方,那就是炕上的火盆而不在是炕上,火盆里面是早上烧火过后的炭火会放在里面,到了中午大块的炭火已经基本变成灰火或者火灰,但是温度仍然保存着,这样的火灰炜着的茶壶一直会暖暖的,连同里面的茶汤也是暖暖的,没有火热的滚烫,没有刚刚泡好的浓郁的茉莉花香,但是有着融合了灰火的温暖与长时间浸泡的馥郁的绵长味道的茶汤此时却是不可缺少的享受,已经跑遍了族人的家里的我们兄弟几个回来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倒一杯温温的茶水,然后一口气喝进肚里去,如果被风吹得很冷或者冻得厉害那就把大大的茶壶捧在手里当作暖炉来暖手,兄弟几个的小手一起抢着贴在一把温润的壶身上,看着彼此被冻出的鼻涕趿拉在嘴唇上,那是很美好的感觉。
可惜这样的感觉超过十年没有体验了,尤其出家之后更没有了和家人过春节的时间了,但是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外面飘着雨丝或者雪花云雾一类的,总是不自禁的想起春节家里的那把壶,以及那把壶里浸泡的温温的茶水和少年美好的时光……
明奘 于新加坡禅之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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