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地球世界,由于信息的发达、交通的便利、高科技的快速成长、社会层面的不断变迁,人们虽相隔万里,犹能对面交谈,要想坚持以单一宗教来囊括全人类信仰的生存空间,其阻碍的形势,已愈来愈强大了。
因此,必须要和我们的邻居守望相助、彼此合作。
每一个宗教的信奉者,宣称自己所信奉的是最好的宗教,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也必须承认并尊重我们的邻居或亲友们,同样有权利宣称他们信奉的是最好的宗教。
有一次,我在出国旅行的飞机上正好跟一位可敬的基督教传教师紧邻而坐,他非常虔诚地读《圣经》、做祷告,见我无事可做,便给我一册《圣经》,并且教我如何阅读。我就称赞他的善意和热心,同时也同意他所说的,信仰基督教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得救的宗教。他便立即问我:“既然如此,为什么做了佛教的和尚,岂不可惜!”我说:“真对不起,对我来说,佛教最适合我,我也要说,佛教是最好的宗教。”
尊重多元宗教,各善其善
像我刚才举的例子,由于彼此尊重,才能进一步彼此了解。我接受了那位传教士的《圣经》,也送了他一册佛书。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是多么希望我能认真地阅读《圣经》,我也希望他翻阅一下佛书。
事实上,我在台湾以及世界各地,常去其它宗教的教育机构及教会团体,或者担任佛学讲师、或者参加讨论会、或者出席宗教仪典,因此我有不少各宗教的好朋友。其它宗教邀请我谈论佛教,我们也邀请各宗教的传教师和宗教学者,来我们佛教的学校、研究所及团体介绍他们的宗教。由佛教主办的宗教会议,主要的各宗教人士也都会乐意出席。
据我所知,最早将佛教引介到欧美世界的不是佛教徒,而是来到东方传道的基督教传教师。佛教传入中国已有两千年的历史,传入初期,便尽量适应中国的本土文化,甚至就用道家及儒家的名词观念介绍印度的佛教。因之而能够促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天台、华严、净土、禅宗等宗派,就是先了解吸收了中国传统的文化,再创新为有异于原来印度佛教的教派或学派。
就是中国传统儒家思想,也是因为理解吸收了佛教思想,而有宋朝及明朝时代的新儒家出现;中国的道教,也是由于大量吸收了佛教的经典,转化成为道藏而丰富了道教文化的内涵。在我上一代的佛教僧侣,都会被要求除了通达佛教三藏圣典之外,必须兼通儒家及道家的思想,否则便不易弘传佛法;在我们这一代,更应敞开心胸了解世界各宗教,才不致于坐井观天,自我封闭。
如果回过头来探讨印度各宗教之间,也是在互相影响和激荡之中彼此助长的。在佛教之中,有不少内容是从印度古宗教中吸取而来。佛陀时代的印度宗教教派非常之多,有古老传统的,有新兴成立的。释迦乔达摩本人,就曾向许多不同派别的上师导师们虚心学习,成佛之后,虽然开发了佛教独有的创见,扬弃了许多与佛教观点不一致的宗教思想和宗教信仰,但他依旧是印度宗教文化的产物。因而到了公元八世纪,印度教中出现了一位伟大的导师商羯罗(Shankara,公元700~750年),也反转来参考了佛教的中观哲学,开创出吠檀多派(Vedanta)的神学。
佛教重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因果道德,似乎基督教只重视信者得救,与信者本身的伦理行为无关。其实,若从基督教的《马太福音》二十五章所表述的那个有用仆人及无用仆人的譬喻,以及绵羊与山羊的譬喻,可以理解到耶稣基督的教导,实际上也有非常强烈的伦理性格及实践性格。也即是说,我人在现实生活中的所作所为,将来必定都会接受其后果。因此,使徒保罗在《加拉太书》的六章七节便说:“人种的是什么,收的也是什么。”
近人约翰.希克(John Hick)推断说:“如果耶稣活得久些,他将会和保罗抱有一样的主张。”他又说:“在我们这个时代,天主教、改革派的基督教,甚至东正教及灵恩派,已有在少数重要事情上开始看到,对上帝的真正响应,乃在于个人、全国、普世的要求献身于社会公义,以及保护已陷于危机的大地。”从这些方面了解基督教,就与佛教以及其它宗教的观点相当接近了。
我们再看伊斯兰教的上帝阿拉,在《可兰经》中有九十九个不同的名字,包括保护者、宽宥者、赠予者、忍耐者、赦免一切罪过者、一切良善的源头、保护我们的朋友、爱者、养主、饶恕者、怜悯者、正路的引导者等。由此可知,阿拉应该是慈爱一切人类的神,虽然《可兰经》二章六十二节强调:“谁诚信阿拉和末日,并有善举,便能获得养主的厚遇。”但是,当穆斯林入侵印度时,其中也有人主张,祆教徒、印度教徒、耆那教徒和佛教徒们,同样都是“圣书的子民”。
所谓圣书,是上帝永恒的话语,在不同的人类环境中,可以透过各种不同的先知,以各种不同的启示经典,表达给上帝的子民。尽管伊斯兰教的主流及其基本教义派,认为有许多的非穆斯林,会丧失进入天堂的机会。但若就伊斯兰教所传的信息而言,进入天堂乃是所有人的佳音,不光是穆斯林。特别是伊斯兰教密契论者的苏菲派,很能够理解不同的宗教,也有可能获得上帝的宽恕。
当然,宗教之间的相互了解,是基于尊重和赞赏的立场。但也没有必要牵强附会地彼此硬想求同,那会是一桩非常痛苦而困扰的事。否则,就会产生三种可能的结果:扭曲了其它的宗教而强人同己;否定了自己的宗教而舍己从人;混淆了各宗教而另立一个新宗教,这都不是健康的做法。
互助合作,营造人类平安福祉
宗教之间的彼此合作,不是集合各宗教的领袖们来检讨彼此所信奉的教义,谁优谁劣、谁高谁低、谁大谁小、谁好谁不好,那只会引起冲突、加深矛盾、增长敌意、制造对立等纠纷。若能基于尊重各宗教的原则,大家就可以和平相处,尤其是处身现代多元宗教世界的环境中,只要一走出自己的国门、一走出自己的族群、乃至一走出自己的家门,便会接触到各种不同宗教的人士,在开放的社会中,甚至在同一个小家庭里的夫妇和子女,也可能有几种不同的宗教信仰,我们必须尊重,甚至要以欣赏的态度,互相支持对方的选择,切切不可以主观的立场,批判、评论对方的宗教信仰,应该为了共同营造和乐、平安、幸福、温馨的生活环境而互助合作。
在今天,尤其是在未来的地球世界,由于信息的发达、交通的便利、高科技的快速成长、社会层面的不断变迁,人们虽相隔万里,犹能对面交谈,要想坚持以单一宗教来囊括全人类信仰的生存空间,其阻碍的形势,已是愈来愈强大了。除非自愿孤立于大环境的现实世界之外,否则在各种生活资源的分享方面,必须要和我们的邻居守望相助、彼此合作。
我们每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士,都会有一种共同的认知,那就是一方面相信我们所信奉的对象,不论被称为什么名字,例如耶和华、耶稣基督、弥赛亚、上帝、真主、阿拉、湿婆(Shiva)、毗纽奴(Vishnu)、菩萨、佛等等,都是有真爱、有慈悲、有威德、有大神力的,所以信仰的人就能获得平安、照顾、救济。另一方面,也必须要遵守圣书、圣谕、圣言的教导和训诫,照着去体验和实践,使得一切众生(人)都能够获得平安、照顾、救济,也就是将上帝、菩萨、佛的大爱及慈悲,分享普世的一切人。不仅是宗教信仰的传播,更重要的是人类安全与人心安定的维护、人的素质及社会品质的提升。共同生存的环境,需要大家共同来改善。
居住在地球上的一切生物及无生物,都是一个宇宙生命的共同体,更何况各宗教的信徒都是人类,各宗教之间,除了由于对各种圣书、圣谕、圣言的解读不同而有不同宗教的差别之外,如能体验到非位格的全体而不可切割的至高的实在,根本就没有彼此、内外、优劣、高低的差别性。但此“实在”,可有多重的面相(many-sideness of reality)。
我们在近代印度伟人甘地的传记中,知道他受一位耆那教大师瑞强德拉(Raychandbhia)的影响,承认许多不同的观点,包括宗教的差异都是合理合法的,因此主张:“各宗教乃是汇聚在同一点上的不同道路,只要可以抵达同一目的地,走上不同的道路,又有什么不好呢?我信仰世界一切主要宗教的基本真理。我相信它们都是上帝所赐予的,而且我相信它们对所欲启示的每一人群而言,是必要的。”(Normam Sctonry着,Gondhi and the Contemporary World,1997)这是说,多元的宗教信仰,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至高的实在,即是人性及神性的超越,即是从有差别位格的上帝,转为非位格无差别的实在,佛教称之为实相法,其它宗教称为绝对的真理。
甘地是从多重面相看实在,所以承认多重面相的差异,并不违背绝对的真理,不同的宗教之间,所争论的是实在的差异面,若能体验实在本是同体,就不会有什么争执了。当然,我们也未必要完全赞同甘地的观点,但甘地的观点确亦可以提供我们参考。
我想说一个真实的故事:三十多年前,我有几个朋友共同发愿要挽救中国的佛教,有的去了南方的泰国,有的去了东北方的日本,有的进入深山中苦修。过了十多年之后,居然都在美国重逢,所学各不相同,但又都是佛教,因此再一次相约,如何合作,做一些具体的工作。其实,同一宗教的各教派之间,或者在不同宗教的各团体及个人之间,能够合作、应该合作的空间是非常大的。
所谓合作,也未必要纳入同一个组织体来运作,例如彼此呼应,放弃暴力、抛开宿怨、不算旧帐,共同来消弭饥饿、疾病、自然灾害及种族战祸的根源,共同为后代子孙保留地球的环境资源;共同保护人类的心灵,不要被仇恨、贪婪、嫉妒、忿怒、骄慢、自卑、犹豫、恐惧、忧愁、狂傲、失落感等所污染。
从各宗教各自影响鼓励自己的信徒做起,世界各国的主要宗教能够影响人民,也能影响政治家及工商界的企业家。大家若都能有这样的共识,便是大大地跨出了宗教合作的第一步。(信息来源:香港宝莲禅寺)
编辑: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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