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临淮王像碑(国家一级文物)
早在南朝宋元嘉年间,青州龙兴寺只是齐、北海郡太守刘善明的私人佛堂。后刘善明舍宅为寺,经北魏、东魏近百年的发展,到北齐时期,青州龙兴寺初具规模,被称为“东方之甲寺”。唐宋时期,随着寺院经济的膨胀,龙兴寺不断地建立别院来扩展自己的规模,成为威名海隅的官方大寺。宋金之交,朝代更迭,战火连绵,寺院日渐荒芜。明洪武年间,青州府拓地建齐藩,寺址遂湮,地上建筑荡然无存,龙兴寺从此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和记忆当中。时隔600余年后,1996年10月的一天,一次偶然的机缘巧合,青州龙兴寺重新揭开了她神秘的面纱。
佛教造像的意外发掘
1996年10月5日清晨,青州博物馆南邻益都师范操场工地上,在巨大的推土机的轰鸣声中,几位工人吃惊的发现,推出的土中露出了几段石人的残腿断臂。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地传到了青州博物馆,博物馆业务副馆长夏名采是一位具有30余年田野考古经验的北大毕业生。
直觉告诉他,那些石人很有可能是佛像。于是,他马上带领业务人员前往调查。在初步确认是一处佛教造像窖藏后,市博物馆一边组织人员保护现场,一边向当地政府和上级文物部门汇报,申请抢救性发掘。10月7日,在得到国家文物局许可的情况下,以夏名采为首的十几名业务人员进入工地,发掘工作正式开始。当业务人员小心翼翼地清理掉耕土层和厚50厘米的黄土层后,大家一下子都惊呆了,雕凿精美绝伦、贴金彩绘的佛像呈现在大家面前。由于现场人群聚集,鱼龙混杂,大家强压心中的兴奋与激动,在搞清楚窖藏范围后,业务人员采取分区发掘的方式仔细清理,逐一编号、拍照后,由当地驻军帮助护送至博物馆收藏。发掘工作紧张地进行了9天。10月15日,所有出土遗物安全运抵博物馆的临时库房。
盛放佛像的窖穴东西长8.7米,南北宽6.8米,深2米,面积近60平方米。据初步统计,共出土各类佛教造像600余尊,钱币142枚,陶瓷器2件。其中,佛教造像为出土的主要遗物,大者高3.2米,小者不足20厘米。时代从北魏、北齐,历隋唐直至宋代,年代跨度超过500年。质地包括石灰石、汉白玉、花岗岩、陶、铁、木、泥塑等。更为可贵的是,大部分造像身上都保留着贴金彩绘。其出土佛造像数量之大,雕刻之精,贴金彩绘保留之完整,时间跨度之长,前所未有,先后被评为1996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和20世纪百大考古新发现,并被牛津大学副校长、英国学术院院士罗森女爵士誉为是“改写东方美术史的重大发现”。
龙兴寺的几度辉煌
据清光绪《益都县图志》记载:(青州)龙兴寺,在府城(南阳城)西北隅。寺中旧有宋碑,金人刻其阴曰:宋元嘉二年(425年),但呼佛堂。刘宋时期的龙兴寺因是私人舍宅为寺,建筑规模狭小,没有正式的寺名。经过北魏、东魏近百年的发展,规模日益扩大。北齐武平四年(573年),朝廷正式赐额南阳寺,就在这一年,司空公青州刺史娄定远在寺中塑制高3丈9尺的无量寿佛及胁侍菩萨并立巨碑。
唐宋时期是龙兴寺发展的又一个重要时期。随着寺院经济的发展,龙兴寺不断地建立别院扩展自己的地盘。唐文宗开成五年(840年),著名的日本高僧圆仁路过青州,官府出面接待并夜宿龙兴寺新罗院,说明当时龙兴寺具有官寺的性质。北宋时期,龙兴寺继续向东扩展,其东界已越过通往市肆的道路扩展到绝涧(淘米涧)。此时,通往市肆的道路南北贯穿龙兴寺,将龙兴寺分割为相对独立的“东西两庙”,此路应即当年圆仁和尚“从寺里过州城”之路。至于龙兴寺的南界,两碑都没有确指,当地人传说龙兴寺最盛时南面可抵狮子口(今青州市实验中学)。人们注意到,此范围与上世纪80年代以来出土佛教造像的范围大体相合,其面积超过30万平方米之巨。由于遗址范围内大部分被现代建筑所占压,其详细布局已难考证。据地方史志及出土文物所记载,其范围内的主要别院有新罗院、九曜院、志公院、天宫院(老柏院)、百法院、卧佛院等,楼观重檐,院落重重,形成了一种比较自由的多院式的格局。
青州风格
青州地域文化深受佛教文化的浸润。据府志记载:早在西晋太安元年(302年),青州就在城东南郑母店建立了第一个寺院--宁福寺。东晋隆安四年(400年),南燕国慕容德在此称帝并定都广固城,资助高僧郎公在国内大兴佛事。东晋义熙八年(412年),高僧法显从印度归来,从青州长广郡牢山登陆,在此译经讲学,居停一年之久,为青州地区带来了印度佛教艺术的给养。从北魏中期开始,青州地区便利用当地盛产的石灰石雕凿佛像,这一时期的造像风格深受中原影响,秀骨清像的形象,褒衣博带的服饰,成为当地佛教造像的主流。其衣饰厚重,体态偏向修长,面瘦肩削,形象清俊儒雅。东魏时期,造像受到南梁张僧繇所创骨气奇伟、面额丰颐的画风影响,由清瘦逐渐转向丰腴。到北齐时期,青州地区的造像呈现出崭新的风貌,一种有别于北魏孝文帝以来“褒衣博带”式的新式造像兴起,被学术界称为“青州风格”。其特征为:造像面相圆润,长眉杏目,嘴角含笑,衣衫薄衣贴体,衣纹简化,有的甚至周身不雕刻衣纹,以展露身体曲线的优美与起伏。北齐时期是“青州风格”佛教造像的成熟期,其显著特征是背屏式造像构图的程式化和卢舍那法界人中像的大量出现。这时,青州已成为中国东部的佛教艺术中心和造像中心。
青州龙兴寺佛教造像为历次佛教考古中出土数量最大的一次。其造型多样化,题材内容丰富。根据造型和雕刻技法可分为造像碑、背屏式造像、单体圆雕造像、浮雕、线刻等。表现的题材内容有佛、菩萨、弟子、飞天、佛塔、护法龙等。
佛教造像窖藏之谜
然而,关于龙兴寺窖藏佛像被毁的时间和原因却一直是未解之谜。
青州博物馆研究员孙新生认为是宋徽宗尊崇道教,强制佛教改号所造成的。宋徽宗赵佶登基后,无子的他面临皇位继承的难题。这时,道士刘混康建议,要使宫中有多男之祥必须把京城西北的地势加高。宋徽宗言听计从,下令在京城西北修建冈阜。此后,后宫果然生子渐多,宋徽宗从此笃信道教,并对佛教实施打击,士庶拜僧者,以“大不恭”论罪,并下令禁止出家为僧。宋宣和元年(1119年)春,在道士林灵素的挑唆下,徽宗下诏:“佛改号大觉金仙,余为仙人、大士。僧为德士,易服饰,称姓氏。寺为宫,院为观。改女冠为女道,尼为女德。”佛教自历史上的“三武灭佛”之后,又一次遭到劫难。
对此,中央民族大学教授苏晋仁认为,宋徽宗崇道抑佛,只是改佛教为道教,易僧人为德士,寺院为宫观,未见有对佛寺造像大规模破坏的记载,并且时间极短,到了第二年,宋徽宗复“罢道学”,恢复了寺院和僧人的名称。因此,此政治事件不足以对龙兴寺佛像造成如此惨烈的打击。他认为佛像被毁的原因是金兵入侵青州造成的,时间可确定在南宋高宗建炎三年(1129年)左右。
金灭北宋,宋康王赵构继位于南京应天府,是为南宋之始。从此,金又开始进攻南宋的战争。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青州作为当时的军事重镇,自然不能幸免。建炎元年(1127年)至三年(1129年),宋金在青州展开了拉锯战,金人几次攻陷青州南阳城,南阳城遭毁灭性的破坏,金人索取货币,掳掠人民,当地大户更是不可避免,著名女词人李清照及其丈夫赵明诚存放在青州10余间屋子的书籍古物化为灰烬。由于宋军有杂居寺观的习惯,坐落于南阳城北门内的龙兴寺自然不可幸免。战火所及,焚掠殆尽,佛像遭到毁灭性的打击。金人去后,社会稍安,龙兴寺的僧众考虑时局,展望未来。为避免佛像再次受到破坏,于是将残碎的佛像集中起来,在做过法事之后,埋入窖穴。
以上两种说法只是学者们的大胆推理和猜测,青州龙兴寺佛教造像窖藏谜团的彻底揭开还有待于更直接的考古资料和文献资料来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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